在一個封閉的房間醒來。可能對他稱不上封閉,沒有玻璃罩,和關在對面並對他進行觀察的人們,是他所不習慣的。
他並沒有所謂的名字,那些研究人員也避免在他們面前以名字相稱。為什麼他會知道?
他從讀唇裡看出了一些東西,從他們拿紙張遮嘴皮的背光投影裡看出的。他是有理有據地觀察,不是什麼超自然感知。這裡的人否定超自然的概念,並教導自然的法則。
他知道事情遠不僅止如此。那些讓他們成為不祥之物,但又沒有那麼不祥。科學的人是不信「不祥」的概念的,非要從他們頭上安裝的電極和電訊號中探出什麼端倪才了得。
那些人又説了一些加重訓練之類的話。偶爾他會聽到跟自己很像的人説「又來了,他們那一套」。
他了解某個地方有人在和他經歷相似但完全不同的事情,那裡有很多五顏六色的建築和功能不佳的儀器,一些不良習慣的成癮用品,還有沒有立即危險性的五顏六色的燈光。
他甚至可以感覺到那個空間裡人們汗水的味道。
那些人自由地流著汗,不像他們在這裡,多動了流點汗,那些觀察人員就會被突發的代謝警告訊號驚得上竄下跳。
明明這就不是運動會有的表現。
他試過讓自己在運作能力的時候順便想著躲避危險的場景、讓自己呼吸心跳加速,讓實驗人員以為他們的研究得到新的突破,對他們的狀態有新的掌握。
看他們高興地上竄下跳。他們倒是不吝於在玻璃罩這邊的人面前表現真實的情緒。
他們被稱為孩子,是完美的實驗品,只是剛出生比較脆弱,需要一些規律的飲食睡眠控制,以及一些掌握已知能力、開發未知潛能的訓練。
外面這些白袍是我所制約的狗。
他的嘴部肌肉抿緊,腦子感受到了多分泌的血清素,他感覺放鬆且肯定,體會到來自比較心的名為得意的心情、做出名為竊笑的動作。
他不需要太多運動,這樣聲音在腦子流經已經令他十分滿足。
近日那些關在玻璃餐盤後面的實驗人員,正在努力試圖引起他——這個已受控制的溫順實驗物,是嗎?——對於「外面」的興趣。
那個讓這些人員充滿煩惱、防心、受制約又愛憐疼惜的地方。似乎很重要、似乎讓某些人感覺失去一切又空蕩蕩。那有什麼好去的?刺激身體分泌更多激素來讓身心動盪?會讓儀器發出警報的那種?
出去似乎不用戴儀器,要帶的話他把那拆了。
「——如悠令怎麼樣?」
他眼角餘光瞄到了剛剛給自己卸下血壓計的人員與另一人的討論。
那個女人似乎對自己投注了不同於實驗體的情感。
似乎將自己當成她的某種所有物和正面能量能量投注的對象。他不懂那人為什麼這麼喜歡自己,可能是失去了她口中曾低語數次的那個她的生物性半基因複製體。
那些實驗人員似乎都同意這些概念。
他考慮過這些與自己基因相近的稱不稱得上親人。但他不覺得需要因此來讓自己的激素產生任何波動,而被這些興致盎然又喜歡問自己問題的人捕獲。
他們在文件上寫了一些什麼。他在一段時間的訓練後大約理解寫與畫的差別,寫是單元性的、重複再造的,會拼寫成特定意思,而人們則對畫的解讀莫衷一是。
他稱為命運的東西似乎安排在那些人手上,儘管他認為和流程沒有任何差別,看著看著事情就發生了、進行、進行完就結束了,然後是漫無目的地等待和探訪。
偶爾會理解到背後的運作、偶爾不會,但也不能做什麼。
然後他帶著裝備,被推這個他們稱為基地的大門。這個稱為太陽的自然法則存在的物體,比實驗室的紫外線燈弱一些,但感覺挺遠挺大的,想必很高能量,用身體的感官竟然感受是如此,讓他想更靠近一些來滿足他的感官體驗。
空氣微濕、比乾燥室的風讓人舒服很多。聽說是個對他們不一定宜居,但是他的話肯定可以適應的地方。
聽說極端環境得另外做環境科學教育才可以去。
他名喚如悠令,這是一個誰知道哪刻會用上的聲音和語詞的組合。他記著。
大概就跟那些實驗人員一樣,上面總有一刻會依附上什麼概念、記憶、情感、制約反應和一些定義。
那他可得好好利用這個名字。
他咬牙咧齒笑起來。這是他的自然反應,或許來自他曾看過終止某個實驗體的生命現象的人員臉上的表情。他為那表情帶來的,與一般激素運作逆反的循環刺激而著迷不已。看來這物理和情感的運作,並不是課堂所教的若且唯若的恆等式。
得在這名字上累積什麼、清除些什麼呢?
他帶著自信的笑容,表現得「計較且服從」,皮膚毛孔放鬆自然代謝、心跳平穩、呼吸深且順暢,適當地停頓以表期待的表徵。
他會好好使用這個登記、一個大家自以為了解,並不斷加諸自己的理解上去的身份。進入那個名為「工作」的人生——屬於社會學分類的範疇——的階段。
如果他沒記錯,這意味著許多爭奪、取信,和得到一切慾望驅使的自由階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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