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可能想要一首歌。
他從陰溝邊站起身,激起一群食腐屍的飛蛾,像逃離墜落命運的秋日落葉般、散開、在陽光下成為黃金的碎片。
風從房子間的縫隙呼呼吹過。自然且寂寥。
吹在他的身上,溫暖得彷如春天。
他看著暗巷口,很久。清晨的陽光漸強,行人開始三三兩兩地出現在道路上。他沒有在聽跟鞋踏在石板路上的聲音,也沒有聽樹間自清晨以來的婉轉鳥鳴,也沒有聽見心跳聲來自自己,他在聽……
衣襬掠過風的聲音,自上方屋簷之上穿過。
他倏地抬起了頭,那裏並沒有熟悉的白色身影。
小偷、強盜,千百種可能和幻想從他腦中閃過,他保持著仰頭的姿勢,直到畫面又平息、所有的推測和可能性都消失,他只剩下現在。
他為了看屋簷之上而跨在陰溝兩側的雙腳,沉得不可思議,彷彿想在此安居。
一縷白雲自頂上游過;今天是好天氣。
杇那睼重新拉起老舊的防護衣,就像老朋友一樣隨意而親近地對待。
遮起了臉,也遮起與人的交流。
與在下面汙水裡仰望的浮屍對望最後一眼,他笑了聲,也收起了工具,將它們裝得像高爾夫球袋,以避免被追問。
有精神地抖抖背包,走出暗巷。
今天也是看完死者,混在活人之中行走的一天。
他的心上人尚未出現,那個全盤接納了他的人。今天也在斬斷別人的故事吧。
又一隻枯葉蝶飛來,他僅是捲起手臂,默念著:「來。」
對他來說象徵死者的枯葉蝶,撲騰一下就落在他手上。
他像湊近狗一樣、以鼻子湊近那觸角,打了來自靈魂的招呼。
「你有什麼想告訴我嗎?」
說完他便向天空揮手,蝴蝶也飛走。
杇那睼目送了一會、並沒有打算追上。而是轉過身,背著陽光離開。
低聲但很有自信地:「我會找到你。」
「你們的夢想,你們的希望。」
他回味著這周、這個月以來的所有屍體。死狀各異、表情變化豐富。
他似乎試著哼著什麼,想將故事擷取片段表達出來,但未果。
所以他無謂地讓鼻腔和喉嚨的空氣,巡遊過種種歌曲的開頭,權充都表達過一次。
清澈的青色眼睛又望向風和日麗的世界。他在夢裡,你們也是。他這樣想著,閉上眼沐浴著真實也僅止於真實的陽光。
這裡沒有蝴蝶,也沒有夢。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